工程師踢足球交波走位,入學校與師生打交道,組隊參加馬拉松,三件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,其實在在說明工程真諦。工程本質是解決問題,而合群正是problem solver的特質,做事講求團結,像一隊有實力的球隊。香港工程師學會會長陳志超,講解工程群策群力之道。
陳志超在政府工作35年,曾擔任渠務署署長,去年退休,今年出任香港工程師學會會長,全情投入發展會務。這位曾當官員的工程師有問必答,談起許多工程故事;開場白是一條小學IQ題。
當年小學三年級,老師這樣問:「在一個遙遠的地方,有座四方形城堡,沿城堡四邊有一條護城河,你要過河入城,但手上只有兩塊木板,加起來搭橋過河不夠長,哪你怎麼辦?」同學個個表情呆滯,只有他舉手作答:「在護城河的其中一角,先橫放一塊木板,像三角形的底線,然後再用另一塊木板打直放在上面,搭成一個T字接駁到對岸,便可過到河。」
這道T形橋的終點不是城堡,而是一直通往大學,搭通工程師之路。陳志超當年以2A2B成績考入港大土木工程系,畢業後加入政府當見習工程師。面對實戰環境,解決工程專業IQ題不單要腦筋靈活,還須發揮EQ,起橋自有團隊方程式。「就算在大學讀書,工程生也不會躲起來計數,而是習慣團隊生活,做許多小組項目,放假去郊區測量山勢,大隊人出發,夾手夾腳才成事。」
最佳男運動員
工程團隊精神,白天體現在辦公室,晚上則於運動場繼續發酵。陳志超高個子,酷愛運動,當年在水務署曾三度獲選「水務署最佳男運動員」,但凡三五成群的運動,樣樣皆好,最愛踢足球,守龍門身撲波不留力,而籃球、排球、欖球、曲棍球、木球等,亦無一不精。
他說運動最高境界不是個人技術如何超群,而是團隊合拍。「默契這東西很微妙,落場方能心領神會,隊友互相補位,似呼吸般自然,不用打眼色或亂叫。」可是有次救波去得太盡,令膝蓋嚴重受傷,十字韌帶撕裂,終要掛靴退役,現閒時玩玩「輕鬆」的壁球。「其實打壁球挺辛苦,有時追波追到喘不過氣,但就算追不到也頂多自己輸,不怕連累隊友,故較輕鬆。」
足球場上互相補位有11位隊友,而工作則有並肩作戰「十兄弟」。陳志超1994年出任水務署分區行政部總工程師,帶領 9位高級工程師,各人專業範疇大不同,有水塘安全組、水管測漏、斜坡維修、水喉物料供應等。「要做的工作實在太多,幸有一班兄弟支持,晚晚加班開會在所不辭。」
應付持份者最考功力
陳志超當見習工程師出身,逐級晉升至工程師、總工程師,2006年獲委任為水務署署長,2010年出任渠務署署長直至退休。事業每一階段,對工程的領會也有所不同,因工程工作本質是解決問題,而問題又分不同層次,政府工程師由項目規劃、設計、招標、挑選承辦商、施工,以至後期維修保養,樣樣皆會涉獵,愈是資深,愈須發揮籌劃本領,不單工程技術要過關,更要連繫工程周邊人和事,把不同持份者納入工程團隊中。「新入行當見習工程師,或只須專注技術層面;到正式成為工程師,已經要聯繫受工程影響的人,包括住戶、商戶等;至升任總工程師或更高職,甚至要出席區議會或立法會會議。」
工程界過往數十年一大轉變,是社會對環保和安全要求日高,受工程影響的商戶和居民更是全天候「監工」,他們或多或少處於工程對立面,只要稍有不對勁,投訴隨時如雪片飛來,因此工程師要與他們結成夥伴,很考為人處事功力。陳志超最難忘一役,是擔任渠務署署長時,展開「跑馬地地下蓄洪計劃」,在跑馬地運動場地底建造一個容量6 萬立方米的蓄洪池,以減輕水浸風險。「6 萬立方米相等於24個標準泳池的容量,要把球場分階段封閉,將地底挖空建成蓄洪池,然後回復球場舊貌。」
地上跑馬 地下開道
該項工程技術難度在於要在跑馬地馬場地底興建一條方形排水渠,橫越賽道和運動場,以連接蓄洪池,同時又要確保「馬照跑」。陳志超說,為確保工程順利展開,渠務署與馬會緊密合作,幾經協商,決定排水渠工程部分由馬會負責,而渠務署則進行排水渠前後的接駁工程,雙方要把接駁時間和位置拿捏得恰到好處。陳志超一邊比劃,一邊解說:「技術難度十分高,因排水渠在馬場低窪地帶,而要接駁的另一段渠道則在較高的路面。我們選擇了暑假休賽檔期火速進行工程,採用各種方法克服困難,務求雙方同步完成。馬會成為工程團隊的重要夥伴。」工程項目還設有不少配套,由於工地附近有不少球場,故特地設立「執波熱線」,提供「執波」服務,以免「波友」誤闖工地。
跑馬地一帶,住宅、名校、醫院、公共設施林立,陳志超與團隊另要周旋於居民、商戶、學校之間,除定期舉行公眾諮詢大會,亦舉辦「持份者參與」工作坊,後來到其中一家受影響學校講解,卻碰到一口大釘子。該校校長擔心工程影響校園環境,產生噪音,甚至令地基沉降,因此態度堅決一口拒絕。陳志超與團隊起初無從入手,後來想到一宗成功案例說服校長。陳志超面帶笑容滿意地說:「團隊曾進行一項難度極高的工程,在一所學校的旁邊建設大型雨水隧道,須設置直徑超過7米、足有兩層樓高的鑽挖機。團隊合力為學校解決各種問題,如設隔音屏障、協調工程時間以免影響教學,並監察地基,結果工程十分成功,學校非常支持。」於是團隊帶著這個案例再次到該校講解,校長明白後態度慢慢轉變。「正式施工時,工程團隊還特地到學校為學生介紹工程師工作。校長笑著說,歡迎我們多點到學校為同學講解。」
由對立至共融
工程持份者除了市民大眾,當然少不了承建商。陳志超說,昔日政府批出工程予承建商採用傳統合約,一切嚴格按條文辦事,雙方利益對立,容易起爭拗,承建商遇上工程問題和變數要獨力承擔,完工後才與政府慢慢計數,較容易招致種種索償。「這是很惱人的事,因事後才再翻查文件,慢慢核對資料和數字找出責任誰屬,極為費時。」
近年一種「新工程合約」模式應運而生,強調互信和合作,工程進行期間,承建商遇有突發問題,須及早知會政府,共同商討解決方法,節省時間金錢。首項新工程合約為西貢福民路明渠改善工程,工程09年批出,2012年竣工,最終開支較預算減少5%,工程亦提早半年完成。「以往的合約模式,雙方是分清你我,現在大家同是一條team,遇有問題立刻協商解決。不少政府工程師一早8時已到地盤與承建商開會,確保一切無誤,大家好辦事。」
工程師學會40周年
香港工程師學會今年成立40周年,陳志超說,學會將有連串慶祝活動,除舉辦周年酒會,亦設工程“Hall of Fame",表揚業界翹楚。他表示,本港工程業前景將愈來愈好,除基建外,科技革新、各種設施智能化,也促進工程發展。目前學會設有21個專業界別,未來將加強推廣工程專業,吸引更多年輕人投身這個行業。
政府工程師是筍工嗎?
工程畢業生向來有3大出路,一是加入承建商,一是任職顧問公司,還有就是做政府工。很多人以為政府工朝九晚五好輕鬆,原來是美麗的誤會。陳志超當年加入政府當見習工程師,皆因能接受訓練儘快考牌,雖也有朝九晚五的憧憬,但很快便告幻滅。「天天準時放工?沒這回事,像起天橋,很多時須在晚上才能吊上組件,即常常開夜。另外工程招標要刊憲,日子改不得,打8號風球照樣要趕工。」他笑言,縱然加班熬夜當便飯,但勝在有太太親自送到的愛心晚餐。「當年當總工程師,天天工作至很晚,太太每天傍晚下班,特地帶晚餐前來探班。」陳志超說,加入政府當見習工程師講求全才訓練,先要到不同部門受訓3年,待正式考得工程師牌照,才再通過考核正式成為公務員。相較在私人機構,政府工始終較穩定,以往工程界經歷高低起跌,在工程低潮時,政府工程師也不太受裁員減薪的影響。
Text:甄榮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