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前答應參加一個飯局後，才得知聚會當晚電視直播台維斯盃（Davis Cup），這是偶像拿度（Rafael Nadal）職業生涯最後一場網球比賽。為了遵守承諾只好準時赴約，哪知碰面時，一人口出狂言讓我極不舒服。昔日，我會以大局為重勉強撐下去；這次，我說聲不好意思，堅持告退，理由是要追看偶像的告別賽。

臨陣退出，不怕得罪朋友，以後聚會不叫我嗎？以前怕，現在不怕，因為不貪求相識滿天下，樂於還我本色，當個不擅長也不喜歡社交的人。

出版社問我，是否想親自把筆下的短篇小說改編為電影劇本？這可能是一塊進入影視圈的敲門磚，但我爽快婉拒，請對方找別人處理。寫作就是從早到晚對著電腦屏幕敲鍵盤，寫劇本更要無限次開會和修改，少不免捱更抵夜而生病。一個劇本至少搞一年，如果其後找不到資金開戲，就是白做功夫。

推辭工作，不怕自絕後路，錯過出人頭地的機會嗎？以前怕，現在不怕，因為理解寫劇本不適合自己，我不再豔羨編劇頭上的光環，寧願當個坐享其成的觀眾。吃不到的葡萄也許是甜的，但我無福消受。

凡此種種，甚麼都Say Yes會迷失自我，Say No才是人生新開始。從前是雄心壯志甚麼都想要而難以取捨，或是為了未知的回報而違背本心欲拒還迎。如今，以內心感覺為依歸，取捨相對容易，不要就大膽說出口。

果不其然，那個晚上，一離開不愉快的飯局，繃緊的精神馬上放鬆，尚餘半個晚上自得其樂。一扇門關上是為了打開另一扇門，沒有長期被劇本困身，我才有閒情學習繪畫、當義工、好好照料毛孩、重建個人健康，這些比名成利就更有意思了。從今以後，可望去蕪存菁，集中火力在更有價值的事情上。

每個人的人生階段、條件和際遇大不同，所以「覺醒時機」（awakening moment）有先後之別。我也是經歷去年壓力重重，健康亮紅燈才猛然省悟，決定「健康大過天」，凡是造成壓力的事情都要狠心割捨。再想下去，人生走到中段大局已定，與其盲目追逐成功，不如好好保養身體，以免晚年受苦。既然看淡功名，所謂「四出應酬以累積人脈」、「經營自媒體要迎合演算法以衝流量」、「交遊廣闊才有更多工作機會」等「成功方程式」都不攻自破。

我不是扮清高，而是想分享要學懂說不，很可能是你的人生轉捩點。都說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」，很難真正「做自己」。我倒認為，人在江湖可以Say No，要訣是正視內心喜惡，敢說要，也敢說不要，便能逐步增加「做自己」的比例。

文：黃擎天

商科腦，文青心，貓型人格，喜歡微觀生活，研究人性，以文字自勉勉人。前半生涉足出版、廣告和廣播業，實現寫作和旅遊夢想。後半生要更愛自己，時間留為己用，及早完成「餘生清單」。